光降之地

「統領，你想問什麼呢？」

    白髮女子再次微笑的開口。

    「我想問的問題是……我死了嗎？」

    白髮女子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統領，你怎麼會問這種話呢？如果你死了，那在你身旁的我們幾個不也全是鬼？」站在她旁邊的藍髮女子似笑非笑的問。

    說老實的，一開始我真的認為你們是鬼沒錯啊。

    不過，原來我還沒死啊……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我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誕守，我知道突然成為『神使』是一件很難讓普通魂接受的事，」色鬼突然跑到我身邊坐下，一隻手還很不要臉的搭上我的肩膀：「但你也不要這樣自暴自棄的裝瘋……」

    「誰裝瘋了。」我滿臉黑線的把色鬼的手扯下來。

    我還在感動我活著這件事，不要來鬧啦！

    「對了，我們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一直用神使的『階名』稱呼也不是辦法。」很自動的忽視我的話，色鬼轉向我，露出一種色讓我很想巴下去的笑容：「你叫做什麼呢？人長得這麼好，名字一定……」

    這次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色鬼就已經被瓔苓跟藍髮女子拖到房間角落圍毆了。

    「誕守葛格，不要理他了。這個笨蛋都忘記你忘了自己的名字了。」蜜薇滿臉唾棄的朝色鬼那看了一眼，然後一臉興奮地爬到我的膝蓋上坐好：「不然我們來幫你取名字吧！」

    「主意不錯。」白髮女子興味昂然地坐到我旁邊：「等你想起記憶以後再用以前的名字好嗎？不然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我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的確，連名字都沒有的情況下，他們似乎也只能一直用什麼「階名」來稱呼，這樣沒有親密感，似乎容易增加隔閡。

    還是有個名字﹝就算是暫時的﹞比較好。

    「好耶！幫誕守葛格取完名字後我們就來解釋那些奇怪的『定律』！」蜜薇笑咪咪的說著：「誕守葛格，『瑰羅黛妮』怎麼樣？小薇記得這是『幸福永安』的意思喔！」

    「……小薇，這好像是女生的名字。」

    「诶？真的嗎？」

    不要懷疑，孩子。這是真的。

    「換我換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我另一邊坐下的艾修羅突然插嘴：「就叫『蘭蒂』吧！這是勇氣與力量的象徵。」

    真難得狗嘴吐的出象牙……不對！

    「這也是女人的名字吧！」

    「依照『定律』來說，你應該要說女魂啦！什麼人！這世上又不是沒有除了人族以外的種族！」

    「好。妳認為女……魂的名字能給我用嗎？」

    「有什麼關係！我覺得很適……」

    「那麼『諾莓綈』這個名字你覺得如何？」把艾修羅的話直接打斷，白髮女子微笑著開口：「在我族裡，這有『希望』的涵義。」

    「這也是女魂……」我抗議的話還沒說完，艾修羅就出聲了。

    「呦呦，連種族都搬出來了，瑟克雅，妳一定要跟我爭就是啦？」艾修羅媚笑著看向坐在我旁邊的白髮女子。

    「呵呵，艾修羅妳想多了，我只是很重視統領而已，何況首領現在的狀況確實需要魂們好好關心。」白髮女子、瑟克雅回給艾修羅一個完美的微笑。

    坐在他們中間的我感到兩道電流在眼前對撞。

    「芬葳兒、洛奇塔娜伊？還是你要東方的名字？靜玲、禔霜、妃晴、恩聆、欣憶、還有瑤碧、珠落……」

    趁著艾修羅跟瑟克雅分心了，蜜薇一口氣丟了一堆的名字給我，不過很奇妙的是，裡頭居然沒有一個是男性的名字。

    這是什麼鬼情況！

    還有──

    「為什麼這些名字都沒有姓氏呢？」

    西方的名字沒姓氏就算了，但東方的……

    「這是因為你已經是神使的關係喔。」藍髮女子走了回來，身後跟著抓住色鬼的瓔苓，「神使的工作內容算是十分多元，比如必須替發生爭執的種族間做協調，但神使畢竟是『神物』從凡間的眾多魂等所選出的，如果在協調時遇到自己的種族因此護短怎麼辦？所以在上萬年前就已經有明文規定，神的使者們必須遺忘掉自己『曾經』的種族、姓氏等一切可能會『妨礙神使執行公務的事物』。」

    「像是這傢伙的名字。」瓔苓搖了搖被她抓著、被打到看不出人型……好吧，看不出魂型的色鬼；「他是東方名、叫做邇塶，沒有姓。」

    「因為必須遺忘嗎？」我把話接了下去。

    瓔苓抬了抬眉，沒有多說什麼。

    「話說，你們剛剛不是在取名子嗎？現在這個情況是……」藍髮女子問。

    看著還在互笑的兩個女魂，眾魂齊齊沉默了。

    最先打破僵持是蜜薇。

    「誕守葛格，你還沒有決定一個小薇幫你取的名字！」

    她氣呼呼的說。

    「呃……那個，小薇，我說啊，這些名字……」都是女的名字欸！妳要我怎麼選啊？

    「這些名字怎樣？小薇覺得自己取得不錯。」

    可是我覺得……

    「碰！」

    這扇門好堅毅，被摔這麼多次還是不動如山。

    ……不是被摔習慣了吧？

    「統領若是不喜歡那些名字的話，何不聽聽我的意見？」

    出現在敞開的大門後，粽子邊彈掉斗篷上應該是因為打鬥而造成的灰塵，邊這麼說著。

    「燄天葛格壞壞！搶小薇的機會！」蜜薇立刻怒道。

    「蜜薇‧凱綝妃，都幾歲了還這樣說話，不覺得丟臉嗎？」冰冷的聲音從粽子身後傳出，相較於粽子，安奈特的淡金色長髮跟白色袍服都凌亂許多，但卻沒見到任何傷口在她身上。

    「嗚嗚，好兇好兇，芙拉思姊姊！」蜜薇從我的膝蓋上一躍而下，撲到站在一邊的藍髮女子懷裡，「燄天葛格跟迎曦姊姊都欺負我啦！嗚嗚嗚，小薇好可憐！」

    「哼！」見這種場面，安奈特轉身就走，閃的不見人影……魂影。

    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將蜜薇抱起，藍髮女魂──也就是芙拉思輕拍著小女孩的背安慰，一邊對我們微微屈膝：「不好意思，既然誕守神使醒了，也確定暫無大礙，我跟小薇先走一步。」

    「恩。」那非點點頭。

    一得到粽子的許可，芙拉思轉身準備要走，但她下一秒又轉了回來，對我眨眨眼睛，湊近我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誕守神使，你可以好好考慮那非的主意，他這個魂在意想不到的某些方面特別有幫助喔。」

    意想不到？「某些」方面？

    我對芙拉思投以疑惑的眼神，但她只是笑一笑，轉身走出大門。

    可不可以不要演得像懸疑片……

    算了，直接問本人就清楚了。

    「那非。」

    一收到我的呼喚，粽子幾乎是在下秒就回答了。

    「統領有什麼事呢？」

    還真是個忠心的不得了的粽子。

    「你剛剛說對取名字有些意見，能說來給我聽聽嗎？」

    看了眼身邊兩個互相對笑這麼久臉都不會抽筋的女人……魂，我很識相的站起身，換了另一張紅色的長椅坐下，並示意粽子坐在我身旁。

    「好的，剛剛各位神使在幫你取名字，我在門外有聽見。」一坐下後，粽子就開始滔滔不絕了：「不過我想，這些名字似乎比較偏女性化，你可能不會太喜歡。」

    恩恩，還是你懂我。

   「所以我剛剛在跟迎曦神使進行武技交流時……」粽子頓了一下：「『迎曦』神使，那是安奈特的『神使階名』。我剛剛想到了族裡的幾個自古流傳下的名字，其中一個我認為很適合你。」

    打架你還可以「美觀」成「武技交流」，粽子就是粽子，果然很會包裝……我在想什麼啊，這時候要先問名字啊，怎麼往奇怪的方向想去了。

    「什麼名字？」望著較遠處的「笑容戰場」，瓔苓打了一個冷顫。

    粽子不語，只是看著我。

    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他是在「看」著我，因為他的臉幾乎整塊都被斗篷帽跟陰影遮住，只稍稍露出一丁點的面頰，僅能憑斗篷帽開口的方向大概判斷他在「看」哪邊。

    所以想當然爾，粽子也有可能只是在看我的後面、旁邊、頭頂上的大型吊燈、抓著半死不活色鬼的瓔苓等等。

    不過你有聽過一句話嗎？「目光灼烈的像是要化為實體」，我都感覺到身上快被燒出兩個洞了，這時候若是否認有一顆粽子在看我的事實就太不道德了。

    「什麼名字呢？」於是我問了。

    粽子滿意的頷首，他的嘴唇從那片遮住臉的陰影露出，一開一合的：「那是個很美麗的名字，」薄薄的唇瓣停住，但又繼續吐出清冷的聲音，「在我們族裡、應該說，在大部分的種族語言裡，這個名字代表的大多是這個意思：

    受神祝福的魂魄

    受神眷顧的生命

    『靚瓏亞爾』。」

    「好奇怪的名字。」忽略掉粽子重重抖了一下、明顯是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的表現，我把自己的感覺直說了：「這是東方的名字，還是西方的？」

    說是東方的，「亞爾」這兩個字很顯然是譯音；但說是西方的也不對，「靚瓏」這兩個字也不太可能用翻的翻譯出來。

    還真是一個奇特的名字。

    「不，這名字不分東西方的。這是橫跨世界的語言。」粽子垂著頭，用很悶的語氣說。

    「……好啦，那非。其實這個名字不錯的，你打起精神吧……」

    「所以統領願意使用這個名字？」粽子的聲音一下就雀躍起來。

    「恩，不然再取下去我怕……」喵了眼遠方的戰場，我心有餘悸。

    取名字取三分鐘就有戰火了﹝雖然似乎溫和了一咪咪﹞，再繼續取下去世界會毀滅的啊！

    呃……希望不要如此。

    「好！我馬上通知其他不在的神使。」粽子很嗨的站起來說。

    「你說通知……到底是怎麼通知的啊？」

    之前我震驚到石像化的時候，粽子曾經說已經通知其他魂了，可是他從頭到尾也沒做什麼事情，是怎麼通知的我還是很好奇。

    「神使之間有一種『心靈共感』的連結，這是因為我們都擁有神物。」瓔苓回答：「『心靈共感』可以讓神使們不管在多遠的距離下，都能使用『心言』溝通。算是神物的附加功能吧。」她聳聳肩。

    「那安……」安奈特被艾修羅叫去通知其他使者時，怎麼不直接用「心言」通知就好？

    「嗯？你說什麼？」

    「沒事。」如果她不使用「心言」，應該也是有自己的原因吧！

    這種私事，還是別過問了。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

    突然在腦中響起的聲音讓我愣了很大一下，但我仍然維持鎮定的聽下去。

    那非，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千嬌百媚又帶著點慵懶愜意。這一定是艾修羅了。

    不過艾修羅不是還在「打仗」？

    我轉頭望向艾修羅跟白髮女子──瑟克雅的所在地，艾修羅剛好背對著我們，看不清楚表情，但她對面的瑟克雅依然笑的很「陽光」。

    而在我觀察他們的這段期間，對話還是持續著。

    有，我們統領的名字取好了。

    你們動作倒是挺快的

    呵呵，結果是用那非取的名子嗎？

    一下子插進了許多聲音，大多都是剛剛在場的使者們，不過我還沒有辦法把聲音跟臉聯想在一起。

    另一方面，艾修羅跟瑟克雅的戰爭打的如火如荼，因為瑟克雅臉上的笑容更璀璨了。

    不、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沒有取到我的名字的關係……

    其實應該也不算我取的，這是族裡從很久以前就流傳下的名字。

    說來聽聽。

    恩，如果不滿意，換。

    統領已經答應要取這個名字了……

    我還以為是你自作主張要取的哩。

    自作主張這種事情應該是艾修羅在做的吧！那非不會這樣做的。

    對吼，還有安奈特。

    我什麼時候自作主張過了？

    安奈特在使用心言時，語氣似乎比較客氣。

    我們上次去把東北方那隻醒來的巨龍給封印的時候，不就是你說要把牠的龍爪割……

    神……神使還要跟龍打架？

    好了，不要再吵了，我使用心言可不是讓你們吵架的。

    是……

    他們這群使者還真是有夠聽粽子的話。

    我的腦中突然浮現一群魂對著一顆粽子雕像膜拜的畫面。

    噗……

    燄天神使，統領的名字到底是什麼？

    安奈特的語氣開始透出不耐了。

    瞧瞧，連粽子的階名都搬出來了。

    「靚瓏亞爾」。

    在粽子說完這個名字之後，我腦中的聲音突然全部停止了。

    半晌，瑟克雅才說出了一句話。

    「在創世神的祝福下所誕生的魂」，這名字確實不錯。

    跟粽子的解釋不太一樣？算了，也差不多。

    粽子說的是「大多」，所以不是每一個種族都會解釋成一模一樣的意義。

    不過如果這麼說的話，粽子跟瑟克雅絕對不是同個種族了。

    欸欸，那非。

    艾修羅突然插了一句很突兀的話。

    你真的該好好練習一下心言的使用方式了。

    然後那個黑衣女人……魂轉頭，對著我邪惡的一笑。

    我剛剛循著共感連結去找啊，發現你也把心言發給統領了呢。

    站直的粽子身體微晃了一下，轉過身，用斗篷帽的黑色陰影處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椅上的我。

    我只能搔搔頭，乾笑幾聲。